龚小夏：略谈政治礼貌

由时间草原 2008-06-03, 23:52

略谈政治礼貌
龚小夏

阅读美国建国的历史时，有一点曾经令我非常困惑。有好几位国父——包括杰佛逊、麦迪逊等人——都说过，在政治行为中最重要的是“manner”，也就是中文里的个人行为方式，或曰礼貌。为什么个人礼仪会被提到这么高的地位？观察美国政治时间久了，慢慢也就体会出了这里面深层的含义。

　　常常看到媒体上提到美国的竞选政治中充满对个人的攻击，这固然没错。但对于我这样一个来自另外一种文化历史背景的人来说，更令我注意的是竞选政治中的君子作风。竞选对手虽然想尽办法相互攻击挖苦，可是彼此之间总是彬彬有礼。将对手的讲话和举动横加歪曲、上纲上线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却总不能太过分，否则对大多数选民就失去了信用。中国人曾经很熟悉的政治语言，包括“打到”、“摧毁”、“砸烂”以至于“火烧”、“油炸”、“十八层地狱”之类，在美国主流政治中是见不到的。参加竞选的各方政治对手，无论观点和信念相差多么远，无论私下里如何咬牙切齿地痛恨对方，在公开和公众场合中都需要保持高度的礼貌以及对竞争对手适当的个人尊敬。对他人进行恶意的人身攻击，无论来自左翼还是右翼，都会被大多数选民认为是不道德的行为。

　　戈尔副总统在2000年竞选后宣布失败的讲话中，劝告他的支持者们与未来的政府合作。他说，在下届政府上台后，他的对手布什“也将是我的总统”。的确，在民主政治中，竞争的双方无论胜负，在未来免不了还要共事。像这次竞争到最后的三位参议员，最终有两位还必须回到参议院，必须要与入主白宫的下届政府合作。在竞选的时候说了太过份的话，将感情伤得过了头，以后大家还怎么工作？这是竞选政治中必须保持基本礼貌的一个理由。

　　另外一个理由，就是礼貌是规则与程序的重要基础。礼貌体现了克制，因此政治行动中的礼貌能够敦促人们去遵守规则，同时也会限制极端甚至暴力行为的发生。缺乏了规则与程序，民主制度就很难运行；而缺乏了礼貌，敦促人们尊重规则与程序也就非常困难。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对许多奥巴马的左翼支持者非常反感的主要原因。从公布出来的奥巴马的教堂的这些录像，人们可以看到，布道者——莱特牧师和弗莱格神父——在攻击奥巴马的政治对手时完全抛开了做人的最基本的礼貌，而下面的听众对这些布道者也给予一片欢呼之声。这种景象并非美国竞选政治的主流，只有在缺乏理性的极左翼和极右翼中间才存在。根本原因在于，无论是极左翼还是极右翼，其核心的价值观都是对他人的不宽容、对异见的不容忍，这与民主制度是背道而驰的。

　　孔夫子的名言之一，是“礼者，理也”。（“礼也者，理也。君子无礼不动。”）其含义之一，是礼仪的内涵是道理。中国文化的这点传统，与民主政治中的注重礼貌是相通的。

来源：作者博客来源日期：2008-6-3